在两性关系中，女性的安全感哪里来？ ——从《欢乐颂》中的女性人物谈起

     赵欣

    安全感，在现在的两性关系中是个高频率的词汇，特别是对于女性。在一些相亲节目中，经常会听到那些相亲成功的女孩大多会说，他让我有安全感。而那些相亲不成功的许多女孩会说，他不能让我有安全感。日常生活中，一些已婚女性谈起让自己不满意的婚姻，有一个经常性的理由，也是在婚姻中没有安全感。

　　那么什么是安全感呢？从心理学解释，安全感是“一种从恐惧和焦虑中解脱出来的信心、安全和自由的感觉，特别是关于满足一个人现在和将来各种需要的感觉。”

　　它包括以下内容：确定感——此物是肯定存在的，不会变化的；安全感——你觉得放心，不会因此感觉害怕、焦虑；控制感——此物你可以掌控操纵。

　　相应的，无安全感是一种缺乏信心的状态。在情绪上与焦虑恐惧相关；在时间和内容上指向未来；总是担心将来会遭受某种损失或失败。其实所有人都会有一些不安全的恐慌。只是每个时代因背景不同带给人的安全感缺失程度也有别。

　　但是我们今天特别要谈谈女人的安全感。

　　中国近百年来，女性的自主意识和安全感水平不断上升，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因为国家建设的需要，文化的发展，毛泽东主席提出了“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口号，在国家层面，给了女性一个蔚然宽广的大道，中国的女性们在工作和学习的过程中，因为环境使然，女性意识得到一个空前的觉醒，女性群体在全面奋发前进。

    就工作和上学等这些外在因素上看，女性仿佛已经真的与男性平等了，特别是在发达的城市，企事业中，很多女性身居高层，高学历女性遍地都是。然而无论女性怎么要强，从社会现实来说，女性普遍所处的地位始终是相对男人有所弱势，存在决定意识。这就意味着女性群体更需要他人和环境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那么这个他人，一般都指向结婚的对象，一个男人。比如一个能够拥有绝对资产的男人会更给女人物质上的安全感，一个能够承诺并且传递出承诺的男人会更给女人精神上的安全感。

　　物质的方面主要房子呀，稳定的收入呀，人身安全呀，环境良好等等，精神的方面主要就是情感关系的稳定，比如父母子女亲情。在两性关系中，就是爱情这个感情关系要让我们感到稳定可靠。

　　下面我们就借着欢乐颂的几位女性讲讲两性关系中女人在获求安全感的过程中，怎样遭遇了她们的不安全。

　　（一）

　　首先我们来看看《欢乐颂》剧中人物在两性关系中的不安全感大概分类。一类人的不安全感，主要是精神层面带来的，比如性格差异（脾气\静动），文化取向（南方北方、对家人的态度），兴趣爱好（读书踢球），价值取向（平淡和功利）等等不同，感到精神层面协调困难，引发对两性关系的难以把握，带来不安全感，觉得自己不能掌控这份关系。

　　这方面我们在欢乐颂里看到的赵医生和曲绡筱就是典型，赵医生一家知识分子，父母和自己更多是依靠出色的专业知识谋生，一家人饱肚诗书，气质书香，个性上有知识分子特有的矜持，清傲，做人做事讲究礼法。曲绡筱出身商人家庭，他的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成功的草根商人，这一代草根商人，有很多往往没什么文化修养，但是聪明胆大。其发家过程是一个开荒拓野攻城略地的过程，到了女儿这一辈，已可以享受父辈带来的万贯家财的安逸，但是他们也是从小感受了父辈那种草野英雄的精神，且耳濡目染继承了下来。

    虽然曲绡筱及父母其实也深知文化修养对于这个家族发展的重要性，从内心喜欢有文化修养的赵医生，曲绡筱自己也非常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但是自小养成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仍是曲赵二人之间的鸿沟，让曲绡筱这个大小姐的优势感和安全感深受威胁，比如他让赵陪同她去见大客户，对中国的商人而言，这样的场合曲意逢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是赔时间，说好话，送笑脸，拐着弯的奉承，拿下生意就是胜利。但是对赵医生而言，就让他觉得自己很鄙琐。提前告退，曲绡筱只好反复对赵解释，求得谅解。再比如，因为她从小没有得到父亲真正的重视，父爱严重缺乏（这个是亲情方面的童年创伤，同时也是重男轻女的社会观念造成的文化上的创伤。）

    因此，对亲近关系里的人是否对自己认可总是怀疑，她先是没有底气去见赵母，当她被迫与赵母相见后，对自己的表现一点自信都没有，甚至以偷听母子对话来确认自己是否得到赵母的认可。在此情形下的补偿措施，也适得其反，加深了鸿沟。她从父母那里习得了爱就是给钱，给赵医生花40万换音响，结果更加引起赵医生的反感。这样的行为在赵家人看来就是匪夷所思。在这样关系里的两人，很难说谁对谁错。无论怎样看，曲绡筱都是非常棒的一个现代商人，他比其父辈有更好的文化背景和符合现代文明的做人、做企业的理念。

    而在当下的现实社会中，她自小学到的那些非常务实的解决问题的手段，又可以在一些难以用所谓优雅手段解决问题的地方，十分奏效，简直是漂亮，比如帮樊胜美制服他哥嫂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上，有股子侠义之气，她的安全感丝毫不受威胁，因为她的个性与其所处的能量场，十分匹配。但是在赵医生那里，显然不适应。

　　再有一个例子是邱盈盈和应勤。应勤对处女的执着，对邱盈盈的安全感的打击那是毁灭性的。邱盈盈是一个十分率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的简单女孩，她要强上进，热爱生活，重视友谊，对爱情认真，一脑袋扎进去自己认为的美好爱情中，不想遇人不淑，被人骗了。当她遇到应勤，终于能感受到美好的爱情时，却因曲绡筱的一句玩笑话被应勤发现不是处女而分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后来应勤又返回来求爱，邱盈盈开始也是心存疑惑，不敢接受的。我们在这里也不谴责应勤，正如剧中安迪所说，应勤不但这样要求对方，也这样要求要求自己，婚前守住自己处男和处女的身份，是他的信仰。他有权要求他的公平。但是，很多男人其实是只对女性有处女的要求，对自己则无任何处男的要求。

    这是千百年来传统文化对女性性要求在今天的苛刻表现，在当今的社会，这对女性是一种不公。在现实生活中，因为所谓不是处女而分手的例子也有。或者虽然结婚，男方屡屡以此发难，女方在婚姻中始终惴惴不安，觉得欠了对方什么的感觉，让婚姻的安全感大打折扣。甚至有一些女性还要为此终身忍受讽刺，打击，冷暴力甚至身体暴力。婚姻的安全感基本全无，幸福感也丧失殆尽。

　　还有安迪与奇点的关系中，安迪对自己的外公和母亲以及弟弟均为精神病人的身世有强烈的恐惧，被遗弃的身世，让她对亲密关系从不肯相信。而奇点显然也没有能承受这个真实情况的心理能力，尽管看起来他一直想努力创造出安全感，但是他自己承受不了这个隐忧，在安迪有意飙车测试他的过程中，两人关系里的安全感彻底崩溃，最终导致两人分手。

　　以上这几对关系的人，感受到的不安全感，一眼望去就基本是精神层面的。

　　当然，他们的在精神层面的具体感受是不同的。

　　安迪的不安全感，首先来源于，自己自幼被父母抛弃的伤害，这种伤害让她很难与他人建立真实的亲密关系，连普通的身体接触，像握手这类行为都被她排斥。一个人自小被父母抛弃，很难再建立对他人的信任，她心里害怕的是再一次在亲密关系里受伤。

　　小曲的不安全感，深层是来源于被权威认可的忧虑。小时候，爸爸是权威，现在，赵医生是权威，（安迪也是权威，她也怕安迪瞧不起她）。当然，早年的不被父亲认同，也源于父亲重男轻女的歧视，不过好在妈妈足够强大，给了她很大的爱的补足，让她的自信自爱能打败内在的惧怕。

　　小邱的不安全感源自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婚前性行为在男性而言就无所谓，甚至可以被炫耀，在女性而言，就是不道德，不正经。关键是她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这个偏见，也认为自己错了。这激起了22楼其他女性的一致反对。

　　（二）

　　有意思的是，两性关系中的安全感，特别是对于女人来说的安全感，还有很多说起来是物质的，比如我们一些女性在两性关系中会特别在意房子，车子和金钱，但是一旦对方不能按我们的愿望给我们这些，就会说一个男人他不爱我，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不能体谅我，不会关心我等等，转到精神层面了，会因为物质的不满足产生极大的不安全感。

　　说起这样的人，欢乐颂里的典型人物，当属樊胜美了。

　　樊胜美，一个大美女，同时也算一个高端白领，在上海有不错的收入。她出身于城市平民家庭，但她的父母对女儿的态度，显然与同为城市平民家庭出身的邱盈盈的父母对女儿的态度天上地下。小邱的父母十分爱女儿，对女儿有不计功利的期望和爱，所作所为都是帮助女儿强大起来，小邱第一次失恋，邱爸爸立即请假到上海给女儿做一大桌子的饭菜，就为了让女儿感到父母的支持，后来在与应家商量女儿婚事的时候，尽管应勤母亲表现得不太有修养，当他们看到女儿与应勤十分恩爱，选择忽略应母的态度，以女儿的幸福为重。

   樊胜美的父母则重男轻女，即便自己的儿子好吃懒做是个无赖流氓，也一心维护儿子，而且使尽各种手段要求女儿放弃自己的权益倒贴哥哥，一家人变着法地在情感和金钱上压榨和剥削女儿，还做得理直气壮。这让从未体会过父母无偿真爱这种情感的樊胜美，觉得有钱就是一切，就能换来父母对自己的感情。靠工资生活的樊胜美日日担心自己怎么供养着一家人，自己能力不够，就期望在另一半那里获得。她以为，有了钱，有了房，有了车就有了幸福的保障，于是她起初与曲连杰在一起，谋求的是物质。

    但是这样的花花公子怎么可能给她保障，终于分手。当王柏川出现时，又缺爱，又缺钱的她，一下子把生活的所有期望特别是物质的期望转嫁在这份关系上，能力有限的王柏川，在这样的情形下，只能是力所不及捉襟见肘，让樊胜美在期望与失望中如坐过山车一般，患得患失，忧思难眠。

　　把物质作为保证自己在两性关系中获得安全感的还有小包总的母亲和曲绡筱的母亲。这两位起初与丈夫一起打拼成功，现在看起来应该功成名就，享受富贵荣华的女人，在各自面对不忠于婚姻的丈夫时，没有选择离开，寻求自己的幸福，而是继续留在婚姻中，以保住财产，补偿自己的不安全。

　　但是，如果细细体会，樊胜美也好，包母，曲母也好，他们真的是因为缺乏物质而没有安全感吗？或者有了物质就能让他们获得真正的安全感？先以樊胜美来说吧，如果把她当下的收入和她所抱的愿望比较，她不那么富有。毕竟，就算她月入两三万，想很快实现她在上海有房有车的愿望，还不太可能。她就算是因物质的缺乏而没有安全感吧。那包母和曲母这样的人难道也缺钱吗，显然不是。

　　其实，她们三个，缺的更多的，是当今女性，在当今的社会生活中，被传统文化打压和剥夺的女性的自信。

　　樊胜美在那么多年里，对父母哥哥的做法，只有忍耐和哭泣，她的精神被重男轻女的家庭挤压得变形，让她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和力量，在扛不下去的时候，甚至不顾人格，委曲求全，取悦有钱人。这让我想起一些社会上和来访者的事例，她们有的是十几岁出来辛苦打工，挣了钱要交给父母，给兄弟盖房子；有的是找了相爱的人，被父母兄弟逼着要彩礼贴补娘家；有的是父母把所有家产给了儿子，却指责女儿不肯养老。她们正如樊胜美一样，自己奋力工作供养家人，唯恐落下不孝不悌的指责，甚至因为没有满足那些需求还深深自责。

    在观念和生活的重压下，丢失了一个现代女性的自主意识和力量。这样的人群里，不乏像樊胜美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她们被文化塑造得丢失了自我，长成一个自尊很低，自我评价低，自我意识很差的所谓现代女性。

　　而包母和曲母，则自主选择在一个男人可以随便在外边彩旗飘飘的情境下隐忍生活，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这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选择。到一种更现代的文化中，她们也许不会这样活着。最后只好把钱当作唯一的安全感。虽然，她们的能力都不凡。

　　我想这就是欢乐颂为什么在描写五个年轻女性时，同时描写了几位母亲，作为主角的陪衬，她们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中国的女性，在女性意识上还有怎样的蒙昧和不自觉，包括曲绡筱，包括邱盈盈，包括应勤的母亲，关雎儿的母亲，关雎儿的妈妈时时刻刻要求女儿要具备贤妻良母的表现，等待被挑选，忽略了女儿作为一个女性的自主生命体验和快乐；应勤的母亲把处女当成娶媳妇的唯一标准，后来虽然被那个处女准媳妇搞得一团糟，还是对邱盈盈的过去耿耿于怀。当然更包括主动帮着儿子压榨女儿的樊胜美的母亲。

　　（三）

　　如果仅仅是写了这些女性的不安全感和困惑，欢乐颂就会变成大悲剧。但是导演和编剧给我们呈现的是一部正剧。它展示了这些女性在两性关系里的困惑和不安，更让我们随着剧情的发展看到每个女性的觉醒和一步步的成长。因为这是当代的中国，这是当代中国女性的现实：中国的女姓，在女性意识上，正在觉醒，在进步。

　　先说安迪，她幼年因母亲疾病，被遗弃，被送孤儿院，被领养，这是一个悲剧。但是她被养父母给予爱的养育，被西方社会给予更少男女差异，更多男女同样价值的教育，让她自开始就成为了一个现代女性的发展方向，是22楼的榜样，也是观众们欣赏的女性。

　　樊胜美经历了一系列打击后，也找回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女性感觉，她解放了王柏川的重压，更是解放了自己，活出了自己的人生精彩。

　　曲绡筱不再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在家中的位置及分得家产，给家族看，给父亲看去打拼事业。选择了做真实的自己。也许很多人会替她遗憾放弃了财产，但是，曲绡筱就是曲绡筱，这也是一种强大啊，女性，也不需要全能。

　　小蚯蚓的爱情和工作风生水起。

　　关雎儿则冲破了别人眼中“贤妻良母”设置，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和人生方向。尽管这个是那么不符合她妈妈的愿望，我相信还有多少人在为她幸福的爱而鼓掌。也许他们未来不一定在一起，但是，这样的美好的爱，在一生中都会美好。

　　从生理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一个人，生来要从自己的母亲那里独立出来，从社会学意义上来说，我们也要从社会的母亲那里逐渐学会独立出来。这是每个女性，当然也是男性的成长之路。

　　现代这个社会，女性活得长了，经济条件好了，现代女性有了新的欲望和梦想的探求，当然仍然会伴随着恐惧和不安。但是女性独立的步伐从未停止，我自己观察，我的外祖母、我的母亲、我自己和我的女儿，在这四代女性身上我发现的是每一代女性都在跟随这个社会进步，在追求独立，一代更比一代好。虽然前面的路都是新的自我探索，虽然我们的前辈并没有留下多少女性独立的遗产，但是，我们勇敢的在路上，我们自己创造。

☆我是赵欣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我在唐山

☆我擅长以下领域

婚姻情感、人际交往、学生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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